風光不再的老玉門 Past Glory: Lao Yu Men, 2011

老玉門

風光不再的老玉門道盡了資源城市的最終故事,住宅區裡幾十棟六層六個單位的建築全部都荒廢了,沒拆除乾淨的空地上,還留著廉價貼皮地板,這邊一箱那邊一堆的零星雜物。還能辨識的門牌寫著 “南坪一村 第四樓 第三單元21-30號“,下面卻是一個用水泥封死的出入口,失去了它曾經擁有的功能,反正也沒人在乎這棟樓到底是第幾村的第幾座樓房了。對街的英雄公園,如此罷氣的名字卻早已被蛀蝕,曾經應該華麗的圓形大噴水池裡長滿了雜草,籃球場裡的籃球架被紅鏽染的辯不清籃板。樓房與樓房之間偶有幾人住,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留下來看樓的警衛,讓人不在這空城裡作亂。沒有人聲,狗叫聲卻因我們的到達此起彼落,惡犬們的鐵鍊十多公尺長,一支犬看一整棟空樓,我趁在十公尺外的空隙閃身上樓,不滿鐵鏽的門旁還有春聯的印記,橘子皮還晒在窗台上等著成為陳皮,注輸隊宿舍前好幾隻鞋子被遺留下來,遠遠的姚望著一個小小的探測井,探測也許,我說也許還有一些些剩餘可瓜分的資源。

老玉門住宅區裡一家雜貨鋪還開著,裡面擺著酒類香煙,一點零食,櫃檯鋪滿地搜集來的瓶蓋,年事已高的老板正瞇著眼算着數量。1958年解放後的後幾代,雜貨鋪的老闆十七歲時遷到玉門,在油田當工人,操着一點點鄉音的老闆說,“當時油田還是個大學校,出人才出技術,國家其他油田的開採都像看齊,玉門油田人才都外出到各地,每發現一個油田就走一批人,現在啊,現在學校老了嘛,退休了,現在大慶才是大學校了!” 。

老板96年退休,當時大部份的鄰居們都陸續搬走了,最後一批人幾乎全遷到酒泉新城區,酒泉新城區現在幾萬玉門油田職工住那,是油田把職工搬過去了,他們還是往返玉門油田,在這工作,但都不是全職,大部分人是上幾天休息幾天,沒人住這了。老闆說這兒海拔高,污染嚴重不適合人住了,問他𤔡什麼留下來,他說,我不住這了,我兒女都在酒泉,也是兩邊跑照顧著小店。不過他在這還是比較適應沒有蚊子,冬天雖然乾冷,因為人都遷走了沒有暖氣,但是升個爐子總是習慣。知道我是從台灣來的,他特別提起了他唯一認識後來到台灣的孫建豪,話說1939年解放前孫建豪還在當時的老君廟油田,現在的玉門油田裡騎著駱駝開鑿油田,解放後就跨海到台灣了。我一時回不過神,以為他說的是台海解禁,啊,他們口中的解放就是那場戰爭,我還在想這個孫建豪怎麼有辦法解禁後就移居台灣呢?原來是老早跟著軍隊逃難去了,從這翻山渡海一人生萬人死,本來還想也許老闆有所不知,他的鑿井長官早就裹了魚腹吧,念一閃完,老闆繼續說著,解禁後孫建豪真的回來了,到北京治病,過世了之後骨灰就撒在這,他一手打造出的油田。雜貨店前的小工廠好像還在使用,老闆解釋說那是炒葵花子工廠,這裡租金便宜,他們就搬來了, 多半時間都空在那裡,季節到了才來。

現在老玉門裡住的除了雜貨店老闆外就剩警衛了,我跟警衛聊了一下天跟他瞭解一下情況,他說當初有十萬人,幾萬人沒幾年前才搬走的,大概97 98 99 年,現在一千人都沒有,人們不是搬到玉泉就是搬到幾公裡外的新玉門,現在已經沒有常住的人了。

”那為什麼有一些房拆了,有一些有留下來了呢?“ 

“那兒給了市政府啦,市政府不拆。這邊賣給了回民,回民全拆了。“

“𤔡什麼還賣給回民呢?這什麼都沒有啦?”

”回民要磚啊,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們都要啊。“

原來是這麼回事,只是政府的對這的計劃到底是什麼,警衛也不知情了。除了這兩戶人家之外,老玉門空曠的只剩幾個看守人輪流值班看管幾十棟樓房。老玉門是資源城市不得不面對的最終曲,由繁華轉為空曠無人的現代遺跡。

再往下走,老玉門市區更是令人唏噓,更是讓人能起碼猜測它原有的風采,中共玉門市委黨校大門用鏽鐵絲榜了”黨校院內招商 房屋出租出售“,南坪照像館反光材質的招牌只有點毀損,老闆可能為了紀錄玉門最後才離開吧。紅磚牆上刺眼而孤單的呼喊著 ”軍民共建石油城“ 及 “愛護花草樹木,美化小區環境”;電線桿的告示排還堅持尋找五十五歲的某男; 酒樓的大鎖都自顧不暇的墜地不起;新華書店的logo變成了老死黏在清水水泥牆上不再閃亮的星星;律師樓裡工作的剩下惡犬;諾大的玉門體育場只剩下雕像一人持續運動,學校商場...這裡...這裡的硬體應有盡有。

玉門油田,是中國最早開發的油田之一;1939至1949十年間,玉門老君廟油礦占同期全國石油總產量的90%,而老玉門市就是為了這油田而建造的資源城市。 1957年中國宣布第一個石油工業基地在玉門建成,當年原油產量達75.54萬噸,占當時全中國石油總產量的87.78%;自此,這裡就像是個大學校一樣孕育著石化人才,只要中國新闢一個油田,玉門就會向石油石化單位輸送人才,。自2003年起,2.5萬名油田職工和近6萬名家屬因石油資源日漸枯竭遷回1955年建市之前的老玉門鎮。2009年3月,玉門市被國務院列入第二批資源枯竭城市名單,最後一批居民也被遷往酒泉。